深奧的神學

你有沒有想像過，如果再過幾個小時候就要面臨死亡（並不是因為年老過世，而是因為受冤枉而被判死刑）會是什麼樣子？你會想對那些最了解你、最愛你的人說些什麼？你肯定會告訴他們說你有多愛他們。你可能會希望你能給他們一些安慰和保證 ── 儘管你自己正面臨著惡夢。你會想敞開心扉，說出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這樣的平靜肯定是值得稱讚的。當然，這會是人性的最佳體現 ── 因為這就是耶穌所做的，正如使徒約翰在「樓房上的講論」（the Upper Room Discourse，約十三－十七）中所敘述的那樣。

主耶穌在被釘十字架前的二十四個小時內，以細緻的方式表達了祂的愛。祂離席站起來，用僕人的毛巾圍著祂的腰，給祂的門徒洗腳（顯然包括加略人猶大的腳；約十三3－5、21－30）。這是一個化作行動的比喻，正如約翰所說明的：「祂既然愛世間屬自己的人，就愛他們到底（1節）。」

祂還對他們說了十分安慰的話：「你們心裡不要憂愁（十四1）。」

然而，耶穌所做的遠遠不止這些。祂開始向門徒指明「上帝深奧的事（林前二10）」。當祂為彼得洗腳時，祂告訴彼得說他只有在「後來」才會明白祂所做的（約十三7）。祂所說的話也是如此，因為祂開始向門徒揭示上帝內在的本質。祂是聖父、聖子和聖靈 ── 聖潔的三位一體。

揭開榮耀的奧秘

許多基督徒往往認為三位一體是一種不切實際的、純理論的教義。但主耶穌卻不是這樣想的。對祂來說，這既不是純理論，也不是不切實際的，而是恰恰相反。它就是福音的基礎。如果沒有父的愛，沒有子的降臨，沒有聖靈使人重生的大能，那就根本不可能會有救恩。（例如，一位論派就不可能有「由上帝做成、獻給上帝的贖罪」這回事。）

在耶穌的告別講道中，祂告訴腓力說看見祂就是看見了父（約十三8－11）。然而，祂本身並不是父；否則，祂不可能成為通往父的道路（約十四6）。祂在父「裡面」，父也在祂「裡面」。這種共同的內住（mutual indwelling），正如神學家所說的，是「難以形容的」，是我們無法理解的。然而，它並不是我們無法相信的。

此外，聖靈是父與子之間這種連結的核心。但現在，父已經派遣了祂的兒子（祂在父「裡面」）。這就是父和子對信徒的愛，祂們要來使信徒成為祂們的住所。

怎麼說呢？父和子藉著聖靈的內住來住在信徒裡面（十四23）。祂榮耀基督（十六14）。祂把屬於基督的，由父所賜給祂的，拿來給我們。還有，在主禱文當中，主耶穌也同樣提到了與上帝親密的團契，這團契使以如此奇妙的方式支撐著祂：「父你在我裡面，我在你裡面（約十七21）。」

這的確是深奧的神學。然而，實際上，我們對上帝最深刻的陳述，就是父在子「裡面」，子在父「裡面」。這似乎很簡單，一個孩子都能看出來。畢竟還有什麼用詞能比「在裡面」還更簡單呢？

不過，這同時又是如此地深刻，以至於就連最聰明的頭腦也無法理解。因為每當我們試圖思考天父這一位格的時候，我們發現我們無法不想到祂的兒子（因為祂既然是父親，就一定有兒子）。我們也無法脫離父來思考子（因為祂既然是兒子，就一定有父親）。這一切之所以能夠實現，完全只因為聖靈照亮了子的真實身份；唯獨藉著子，我們才能夠來到父面前。

因此，我們的心思因著這三位一體而欣喜若狂，但同時又因著這三位一體的合一概念而無法理解。幾乎同樣令人震驚的是，耶穌啟示並教導這一切的時候，指明這是最能穩固生命、最能帶來平靜、最能安慰人心、甚至是最能帶來喜樂的福音真理（十五11）。

三位一體的意義是如此廣大，因為它能給即將被悲傷吞噬、被逼到懸崖的人帶來安慰。三位一體的上帝在榮耀上更加偉大，在奧秘上更加深奧，在和諧上更加榮美，超過了受造界裡的萬物。沒有什麼悲劇大到超過祂的掌握；對我們而言無法理解的東西，對祂而言絕不會如此；祂的存在對我們而言是無法理解的。沒有任何黑暗比上帝本質的深度還要更深。

這樣說來，也許我們就能理解愛德華滋在他的《自述》中寫的內容了： 

上帝是三位一體的，這使我覺得祂特別榮耀。上帝存在於父、子、聖靈三個位格之中，這使我思想到祂的崇高。我所嘗到最甜蜜的歡喜快樂，並不是由於我期盼著自己能有美好的產業，而是由於見到了福音裡那些榮耀的事。每當我享受這種甜蜜的時後，它似乎就會使我的思想超越我自己的產業；在這種時候，若把我的目光從我內心所瞻仰的榮美物件，轉移到我自己身上和我自己的美好產業，那就是我所無法承受的損失了。

但是三位一體的啟示，其實與我們「自己的美好產業」有關。

顯出其妙的聯合

耶穌教導的重點，不只是要震撼我們的心思或激發我們的想像力，而是要讓我們感受到與祂聯合的這個巨大特權。

在樓房上的講論中，耶穌在一開始的幾個小時就講到祂的門徒與祂的「分」（約十三8）。祂還講解說聖靈向基督徒啟示說他們是「在基督裡」，而且祂也在他們裡面（十四20）。這是一個如此真實又奇妙的聯合，它唯一真正的類比 ── 也是它的基礎 ── 就是父和子透過聖靈的聯合。門徒將享受與子的聯合，因此將通過聖靈與父相交。耶穌說：「你們卻認識祂，因祂常與你們同在，也要在你們裡面（18節）。」這些神秘的話並不是在講聖靈與舊約（「與你們同在」）和新約信徒（「在你們裡面」）之間關係的對比。它們常常被這樣理解，但耶穌其實是在說：「你們認識聖靈，因為祂在我裡面與你們同在，但祂（在五旬節的時候）將要來住在你們裡面，就像那位一直陪伴著我的父住在我裡面一樣（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父也「與你們同在」）。因此，祂不是別的，正是子與父之間在永恆中之相交的連結（the bond of fellowship between the Son and the Father from all eternity）。

因此，與基督聯合，就是有分於由成為肉身的子之靈的內住所創造的聯合；子本身是在父「裡面」的，正如父在祂「裡面」一樣。與基督的聯合意味著與三位一體的全部三個位格相交。這並不是說神性被注入了信徒的體內。我們與基督的聯合是屬靈的，是個人的，是由父的子的靈的內住所產生的（effected by the indwelling of the Spirit of the Son of the Father）。

這樣說來，我們就要注意耶穌用來表達這種聯合的榮美和親密所描繪的這幅精美的圖畫：它包括了父和子住在信徒的心裡（23節）。

值得注意的是，耶穌並沒有要求信徒做一大堆事情 ── 而只是要他們相信和愛。因為，信徒的思想、感受、意願、愛以及行為之所以會轉變，就是因為意識到了（「到了那日，你們就會知道」；20節）「藉由與基督的聯合而與三位一體的上帝聯合」這件事的真實性和重要性。在這個聯合中，父修剪葡萄樹的枝子，使之結出更多的果子（十五2）。在這個聯合中，子也保守父所賜給祂的所有人（十七12）。

難怪約翰多恩（John Donne）會祈禱說：

三位一體的上帝啊，求你破碎我的心；你得不斷叩我心門，並向它吹氣、光照它、尋找它、修補它，好使我活過來，站穩抵擋魔鬼，又屈膝順服你。求你用你的大能打碎、吹散、燒盡我，使我成為新造的人。我像一座叛逆的城，投降敵人，又努力想讓你進來，卻徒勞無功，主啊，求你提醒我，你是我的主，我在你的保守中，但我懦弱又虛偽，被敵人擄走。我雖然很愛你，也很願意被你愛，但我卻嫁給了你的敵人；主啊，求你砍斷我與你敵人的親密聯繫，把我帶走，把我關在你身邊，因為，除非作你的奴隸，否則我沒有自由；除非與你結合，否則我不會純潔！（《聖十四行詩，第十四首》）［參考康來昌牧師的翻譯］

本文原載於《桌邊談》雜誌。